【出怒江记】旷野中,神奇的拾荒部落
>首页 -> 新闻中心 -> 今日观察 2021-01-07 来源:搜狐网 作者:猫语者 【】 浏览:615

以下文章来源于张羽魔法书,作者张羽魔法书

【一】野蛮生长的拾荒部落

遥远的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,几乎被世界排斥在地图之外,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两匹巨大的山脉。高山上生活着的古老的傈僳族、怒族、勒墨族,独龙族(顺带一个题外话,学界习惯一种错误的说法,说富能仁一代传教士是向傈僳族宣教,其实准确说法应该是向怒江多民族部落宣教),他们一直延续着刀耕火种的生活,即使在今天轰轰烈烈的乡村振兴运动中,刀耕火种依然是很多高山地区的主要模式。

插播:碧罗雪山 高黎贡山 担当力卡山 怒江 独龙江

记不得哪位作家形容过怒江的土地是“挂在山坡上的玉米地”,的确如此,一个“挂”字非常准确生动,因为怒江很多的玉米地,都是呈50度、60度、70度倾斜在2千米的高山之麓。我曾走过几次倾斜在高山上的玉米地,很难走,很吃力,除了角度倾斜太大,还有土壤是松动的,几乎没有稳定的着力点。

怒江高山的村庄与土地

怒江提供的旷野经验是惊人的,在成都平原,看见大片大片的玉米,一点不稀奇,因为土地很肥沃,但在怒江的高山上,一块巨大的石头上,仅仅一点点土壤就能生长出一株玉米,你会瞬间被这种来自旷野的生命力震撼。朋友们常问我:“怒江的风景很美吗?你一次又一次去?”我说:“怒江之美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美,正因为不美,很荒,所以很有生命力。”

在怒江,土地如此,人也如此,在旷野里,那些沾着泥泞的山民,突然唱出一首欧洲古典乐曲,比如《哈利路亚》,那来自旷野的赞美力量,在城市教会(堂)永远不可能产生。

怒江高山上的村庄与教堂

2018年,在怒江的旷野,我意外邂逅了一个独特的“拾荒部落”。最早到达这里的人已经有24年了,24年前,这群傈僳族人,为了能填饱肚子,离开土地贫瘠、气候寒凉的高山地带,来到相对富庶的城镇周边,一边捡垃圾,一边靠租种当地人的土地,很顽强地生存了下来。经过24年的累积,来这里以拾荒为生的傈僳人越来越多,逐渐形成了几个松散的聚落,当地人习惯称他们为“拾荒村”。

当地ZF与这些拾荒者家乡的ZF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之中,谁也不愿意为这个“拾荒村”承担管理成本。有时,在特定语境,ZF不作为反倒是好事,反而给民间提供了发展空间,正是在这种几不管的情形下,“拾荒村”得以很自然、很野蛮的生长,形成了自成系统的生态环境。我问这些拾荒者待在这里怎么样?想回老家吗?他们都说不想回去,待在这里至少能填饱肚子。

拾荒村实景

走进这个独特的“拾荒村”,感觉更像傈僳人的原生态村庄(现在已经很难看见原生态的村庄了),到处是很原生、很简易的建筑。通过建筑的形态,大致可以看见村民的经济状况:条件差的,就用捡来的破木板、塑料布拼凑出简单的“住处”;条件稍好的,就用工地上盖板房的板材搭建房子,房子附近有猪圈鸡圈,还有储存玉米的简易仓储;条件有更好的,就用砖墙和水泥搭建房子,把房子周围铺上水泥地面。

村民们看见我,都很好奇,有些不怕生的村民主动和我聊天,他们误以为我是外面来的记者,感觉得到他们期望我能为他们呼吁呼吁,但我不是记者,没有那方面的能力。

一个村民给我说他们住的这块已经算好在的了,山坡那边有一些很不好在(注:好在,怒江方言,意为日子较好过)。村民们都很友善,不拒绝我走到他们家里去拍照,我拍了很多拾荒之家的照片,最吸引我依然是那些时不时跳入眼帘的“十字架”,我看到这些十字符号,很惊奇,居然在这样的“拾荒部落”也有人信耶稣?!于是我开始寻找这些信耶稣的拾荒者......

有十字架符号的村民住所

【二】信耶稣的拾荒者

一个本地的朋友带着我走了一段山路,他说带我去见这一带的教头(他们习惯把教会带头人称为教头)。到了一个聚落区,有一些人松散地在那里干活,一看见他们,不用介绍我就知道他们一定的基督徒。到怒江很多次了,这是第八次,已经可以凭直觉辨别哪些人是基督徒,哪些人不是基督徒。

在怒江辨别基督徒很简单,看他的眼神和气色即可,信耶稣的人眼睛明亮,脸上有来自耶稣的光亮,始终带着喜乐的神情与微笑,信得越深的人这一特征就越明显。

带路的朋友把我带到一座砖房前,说这是教头普夫甲的家,他喊了几声,普夫甲从屋里走出来,很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,听不懂他们说什么(傈僳话),应该是在说我的来意。普夫甲大约有60多岁吧,穿着一件很旧但洗得很干净的黄T恤,人很精神,脸上充满了光亮,神情很平安很喜乐。这个聚落区的基督徒比较多,他们虽然捡垃圾为生,却穿得很干净(虽然衣裳很旧),他们的精神面貌很好,很阳光、很友善,没有一般拾荒者的邋遢,也没有一般拾荒者的惨淡感。

我在窗外大致瞄了一下他们的居室,确实简陋,大多数都是捡来的破旧家具,但却打理得很干净,哪怕一个破凳子,都认真清洗过。普夫甲招呼我喝茶,从屋里拿出一个茶壶和几个杯子,我在那一瞬间还是有点担心杯子是否卫生,当我看到那些茶杯和水壶时,才发现如此的干净,和我们平日用的杯子的卫生程度并无差异。

拾荒者普夫甲

听带路的朋友介绍,普夫甲信耶稣比较早,也比较年长,他并不是怒江教会正式按立的传道人,但他觉得这里需要教会,于是就凭着信心在这里建立了教会,带领大家读经祷告。

普夫甲和我聊了一会天,语言不通,通过带路人翻译也不是很顺畅,我想也许看图说话更直观,于是在手机上打开我写怒江的文章给普夫甲看,当翻到传教士阿益打、阿子打的照片时,普夫甲很欣喜,他说从来没看到过阿益打、阿子打的照片,以前只是听说。他于是喊周围的村民都来看一看,他们惊喜极了,终于看见传说中的阿益打(傈僳人最尊敬的大哥)。

信耶稣的拾荒者

面孔充满喜乐之光

怒江山民很单纯,知识很少,不知道什么叫纪录片,我给他们说需要拍一段纪录片时,他们理解不了,每次拍摄时都需要耐心引导和解释,他们才能明白一点点。带路的翻译对汉语并不太熟悉,但终归还是让普夫甲明白了我的意思,于是我们找了一个光线很好的地方,开始了一段纪录片访谈。问:普夫甲马扒(傈僳语:老师、传道者),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?

普:24年了。

问:为什么要离开老家来这里呢?

普:为了填饱肚子。

问:来到这里靠什么为生?

普:租本地人的地,种包谷,捡垃圾。

问:捡垃圾能维持生活吗?

普:能。

问:ZF有没有干预你们?

普:没有。也没有帮助。

问:聚居在这一带的大概有多少人?

普:大概500多人吧,没具体统计过。

问:他们都以什么为生?

普:租地种包谷、捡垃圾、喂猪喂鸡。

问:生活在这里好?还是老家好?

普:这里好,能填饱肚子。

问:你们现在以捡垃圾为生,为什么还要坚持信耶稣?

普:无论多么穷,都离不开上帝,任何环境都不能隔离上帝的爱。

问:这里信耶稣的人多吗?

普:多。

问:上帝给了你们什么具体的好处?

普:精神的带领和依托,没有上帝活不成,祂就是打气筒。

问:以后有什么考虑?

普:信靠上帝,盼望永生、复活。

问:家里人都信耶稣吗?

普:全都信。

问:ZF干预你们信耶稣吗?

普:工作人员经常来劝我们不要信教,但我们还是坚持信。

问:你信主多少年了?

普:1979年,恢复信教,就信了。

问:作为这一带的教会带领人,他们跟着你信耶稣有幸福感吗?

普:大家都很喜乐,后继也有人了,我很欣慰。

问:来自教会的帮助多吗?

普:我们是自发信的,没有教堂,当地也不让我们建教堂。

问:孩子们上学怎么办?

普:以前不让上学,我给教育局写信沟通过,现在可以上学了。

......

普夫甲肖像

【三】拾荒者的歌声

采访结束,我要求普夫甲唱一首傈僳语的赞美诗,他说他诗歌不行,于是打电话叫教会里带领唱诗的过来,专门给我合唱两首。怒江山民唱诗歌的天赋太高了,嗓音也特别棒,我无数次被他们唱诗感动得热泪盈眶,尤其从这些拾荒者口中唱出,更有一种强烈的反差与张力,更能彰显出上帝的大爱与大能。

这种音乐之美,是无法用专业标准去衡量的,而是一种质朴的生命之美。当他们唱到一首歌时,我很惊讶,这首歌我在怒江不同的地方都听到过,旋律和著名的《友谊地久天长》相同,但却是赞美诗。后来我咨询怒江教会的朋友,得知这首歌是《傈僳语赞美诗集》第79首,歌名翻译成汉语叫《圣灵》(根据歌词内容,我觉得翻译成《圣灵降临》更精准),其歌词局部翻译成汉语大意是——感动的圣灵,求你感动我,求你进入我的心,做你的居所,耶稣教导的道,让我能够明白。《傈僳语赞美诗集》共319首,是上个世纪三、四十年代时,由传教士阿益打编撰,其中收录了很多欧洲原生的古典赞美诗歌,这些诗歌在今天都很难听到了,比如这首与《友谊地久天长》同一旋律的《圣灵降临》。

目前普遍把《友谊地久天长》定论为源于苏格兰民歌,但苏格兰是基督教历史很久远的国家,在音乐的历史演进中,赞美诗和民歌相互影响与借用的案例很多,历史久远,暂时无法断定是谁影响了谁。

拾荒村的儿童

【四】拾荒者的要求

拍摄完纪录片,天色渐晚,我们起身向普夫甲告别,普夫甲突然很正式地给我说:“向你提一个要求。”我很爽快答应:“可以。”我心想,他应该是想要我拍他们的照片和影像资料,因为怒江山民一生中难得有一张照片,所以时常会向我提这个要求。但普夫甲的要求让我感到很意外,他说:“我不需要我自己的照片,但想要传教士阿益打、阿子打的照片,希望你能寄给我。”我听到这个要求,心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,顿时感慨:这些捡垃圾为生的傈僳人啊,爱上帝爱得那么单纯,爱过去的传教士爱得那么深(不忘本)!

从怒江回来后,一直忙于琐事,最近才把阿益打、阿子打的照片寄给普夫甲,不知不觉已经大半年过去了,我只想说:“普夫甲,你们还好吗?”

张羽怒江计划简介

从2014年至今,历时四年,八进怒江

沿着百年前的传教士之路

以个人之力展开系统田野考察

行走旷野、钩沉历史、重述现实

综合声音、影像、文字

完成一部复合性的

人类学、宗教学、历史学、社会学的田野档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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